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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雀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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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雀囚牢

那內侍畏畏縮縮道:“是……是晉王,不從侯剛離涼州,他便聯絡西蠻攻入邊防,如今涼州大亂……”

裴晗還沒來得及反應,姜殷在身側先是搶先一步聽見了。

她臉色由白轉青,當即提住那內侍的領子逼問道:“什麽?!你細細說來!”

那內侍道:“大人饒恕在下,在下還要與皇上覆命……”

姜殷方才氣急了,這下才一松手,那內侍仿佛耗子一樣從她掌下溜走了。

她還呆楞在原地,細細思索著。

她才離開幾天,晉王怎會立即謀反。她分明是看著涼州邊防安穩,一切安排妥當才入了京,此事倘若是真的,必然有人挑唆……

還是……

她來不及思慮清楚,裴晗先沖上前來緊緊握住她的手。

他站得很近,對她低聲道:“阿殷,定定神,你現在立即出宮回侯府,若有人來問一律稱病不見,不然此事你脫不了幹系!”

姜殷覺得眼前發黑,裴晗方才的話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倒真稍稍平覆了她的情緒。

她沈聲道:“我不能走……西涼大亂,我應當回去……”

“還回去什麽?”裴晗隱隱有些壓不住怒火,“他們沖著你來的,你當真看不出麽?”

姜殷當然知道,西涼要反,第一個逃不掉幹系的就是她姜殷,晉王選著這個時候,很難說不是因為她就在闕京。若皇上怪罪,她連逃都沒處逃。

然而她此刻還不敢全然相信皇帝知曉此事,甚至縱容了此事發生,所以姜殷急切要將涼州近況同裴渙告知一二。

裴晗拉著她迅速走到偏殿,身側的趙姑娘都不顧了,低聲迅速問道:“你走的時候,涼州如何?”

姜殷皺著眉搖頭道:“晉王野心昭昭,早藏不住了,只是現如今正是西涼年節,他近來還算沒什麽動作,我才安心回闕京一趟同皇上商量對策……”

裴晗面色沈了沈,道:“此番,恐怕不只是沖你一個人來的。有人布了一場局,我父皇……多半知道。”

姜殷:“什麽?!”

“這些年我和他不對付,他早看我不舒服了,你在涼州軍功漸長,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的那些紅衣箴女們在闕京下了不少功夫增你的聲望,且看你回來時夾道相迎的盛景便是了。功高震主,他不能明面上除了你,便要尋個由頭鎖住你的手腳……”

姜殷聽著,呼吸越發急促起來。

“此番西蠻起亂,他要做的,首先就是怪罪你,重了是謀反,輕了是當職不力。鎖住你後再遣我去涼州平叛,無論誰輸誰贏都是兩敗俱傷,他再派‘千鶴軍’……一切自然萬無一失。”

姜殷終於忍不住怒道:“荒謬,晉王遠在涼州,又有誰能設這般的局?即便真是這樣,我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只顧及自身躲在侯府。”

裴晗頓了頓,啞聲道:“是了,你要手刃晉王,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你也放不下你的職責,是麽?”

姜殷沒有理他,起身便要出偏殿的門。

身後裴晗輕喚:“阿殷……”

姜殷腦中忽然浮現一種不詳的預感,下一秒便感覺口鼻間一股甜膩膩的氣息,身軀緩緩軟倒,不受控制了。

意識消散的那一刻,她感覺到裴晗托住了她後腦,聽見他低聲道:“對不起……先前每次,我總是攔不住你,這一次我不可能再任你由著性子身涉險境。”

*

涼州,喚靈山下。

喚靈山是大齊疆土,卻也是西涼聖地,兩邦友好時喚靈山可任意西涼人出入。後來西涼人為神女在喚靈山腳下修建了大寧宮,神女雖然甚少在此居住,但進出到底不如從前便利,也真成了僻靜之所。

姜殷回了闕京,西涼的人中只帶上了九個紅衣箴女,那些正在修習著等著未來接班的小女孩們和一幹侍奉的神職人等便一並留在了喚靈山大寧宮。

此刻晉王與西涼大軍壓境,便到了大寧宮外,要姜殷出面為大軍祈福。

姜殷入闕京這件事在西涼並沒有太多人知道,他們都滿心等著神女出面,合軍呼著口令請神女出。

等了許久,大寧宮門才開了個小口,只走出個身量未足的姑娘,看著不過豆蔻年紀,她身著月白神袍,出言怒喝道:“喚靈山神女居所,永寧聖地,誰敢在這裏喧囂撒野?”

見大寧宮人如見神女,領西涼軍的呂丹見到了大寧宮人也要下馬致禮,他脫了帽,半跪在那小姑娘膝蓋前,道:“我西涼受大齊苛待已久,如今與晉王共出兵討還,待他榮登大寶之際,便許涼州與喚靈山全歸西涼。此番出兵吉兇未知,還請神女出面祈福。”

“將軍請起,”那小姑娘微微擡手,“神女自然知曉您心意,只是神女生於大齊,自然不願見兩國交戰生靈塗炭,無故而討視為侵略,侵略之師不仁不義,神女斷不能出面為此祈福,還請將軍回去罷!”

呂丹的臉色青白交加,十分難看,一時說不出話。

那小姑娘說完便要轉身合上宮門,誰知此刻晉王從遠處策馬而來,遠遠道:“且慢——”

他走近來,輕飄飄道:“姑娘方才說神女是大齊出生,只是這西涼無限天的永寧神,怎會生於大齊呢?”

小姑娘頭一轉,眼一瞪,朗聲道:“永寧神生死交替,神女在十八部的眼前斬了狼神,便是為神女,怎麽,晉王有什麽異議麽?”

“不敢有,”晉王笑了笑,“不過這永寧神受西涼供奉,如今西涼出師卻不願出面,是否有失偏頗呢?且不論這戰是否仁義,難道是神女假借托辭,實則庇護自己的出生之所呢?”

此話一出,西涼軍內嘩然,還是這白袍女孩怒喝道:“安靜!喚靈山的規矩都忘了麽?!”

晉王見她仿佛著了急,便乘勝追擊問道:“所以無論是否允準,神女不出面都說不過去,還是說您千拖萬拖,全因神女此刻並沒有在大寧宮內呢?”

神女本應永居喚靈山,倘若被人發現姜殷此刻身在闕京必然要引起軒然大波。

白袍女孩的神色僵了僵。

*

數日後,京郊,臨雀亭。

姜殷醒來的時候案前已經擺好了食物,這地方雖然簡陋,但是在裴晗控制之下,吃穿用度沒有一樣少了她的,除卻不許出去其餘的都和住在侯府一般無二。

她剛來的兩日得知自己被困在臨雀亭時情緒十分激動,急起來在自己胳膊上開了個大口子,出了好多血,終於引得方宜人來瞧了一眼。

可惜給她延醫用藥後方宜人也帶來了個壞消息:“殿下強調了,其餘的什麽都行,只有一樣:大人絕不能離開臨雀亭。”

姜殷最擔憂的還是先前在宮裏的柔勉,方宜人說她沒事,皇上並沒遷怒她一個小姑娘,允準她住在宮裏,由皇後娘娘看顧,一切平安。

得知柔勉雖然身在虎口卻好歹沒有不測,姜殷也就不如一開始那麽激動,安之若素在這裏住了下來。

如今胳膊上的傷口都愈合了七七八八,依然沒有人說有願意放她出去或是皇帝降下任何刑罰的消息,簡直安靜得可怕。

看守的羽衛全都帶著面罩,沒有人和姜殷說話,她能做的唯有無數次推演著這一切是為何發生,多方勢力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才要鬧這一出。

姜殷從床上坐起,看著破敗鐵窗,想著在見到裴晗前,他原來就是被困在這裏淩辱折磨麽?他是怎麽逃出去的?怎麽活下來的?

晉王反了,她自然逃不脫幹系,只是這時間點實在奇怪。

她入京述職前留了許多人手看住晉王,倘若晉王要逃脫必然會鬧出大動靜,她一定會最先收到消息,而不是皇上先收到西蠻邊境的消息。

裴晗將她留在此處也不難猜,皇帝必然要降罪於她,他先一步將她控制可依此邀功,然而在這之後卻杳無音信卻奇怪。

她回想起先前裴晗對她說的那幾句話,反覆琢磨著。

“這些年我和他不對付……功高震主,他不能明面上除了你,便要尋個由頭鎖住你的手腳……無論誰輸誰贏都是兩敗俱傷……”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姜殷站了起來,呼吸急促起來,眼珠瞪大了。

她明白了其中關竅。

此次起亂並非是偶然,而是有人兩頭挑唆報信。

一邊悄悄告知晉王姜殷行蹤、想辦法轉移姜殷的眼線,挑唆他聯合西蠻在此時起兵,又將此事告知裴渙。

於是鹹熹帝早知西蠻會反,搶先將姜殷圈入宮中,就是要她逃不掉。沒了不從侯,西蠻驟然生變自然要有人去平,近些年來動作越來越大、惹得皇帝猜忌的裴晗變成了理所應當的靶子。

他領兵出關平叛,和晉王損個兩敗俱傷,都沒有再與皇權抗衡的能力,鹹熹帝又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坐收漁翁之利,當真好計謀。

現在的問題只剩下了一個——是誰設的這個局?他的目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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